狄霰與吉義過了一段如膠似漆的日子,養得身體完全康複了。但是康複之後,狄霰卻不能跟吉義去幫助江右義軍。
這是因為支撐狄霰背負深仇大恨活下來的兩大原因,一是想要愛一場;二是要為本門報仇,殺死西司指揮使童睿。如今第一個已經滿足,感覺此生無憾,剩下來的就是要殺童睿,哪怕是與之同歸於儘也在所不惜,可以上報師恩,死也瞑目。
為此,狄霰表明自己並不能做吉義的妻子,也不能跟吉義去乾大事業。狄霰說自己活下來的意義,就是要報仇。必須留在京城裡,等待機會殺掉仇人。殺童睿可不容易,機會不知何時才有,童睿並不出京城,狄霰也就隻有留在京城裡隨時等候著,何時出現機會何時就動手,也沒有彆人能夠代替。
吉義勸說再三,未能改變狄霰的心誌。狄霰之所以與蕭三娘十分相好,也是心誌相同的緣故。蕭三娘不惜一切要為家門報仇,心裡其實一直為自己的這份苦情而自豪,覺得自己不輸給青史上的烈女子,應該是當世無有的。但了解了狄霰的情況之後,才知道狄霰其實更勝於自己,無論是本事還是心誌。蕭三娘對狄霰又敬又愛又同病相憐,所以改變了報仇後必死的想法,寧願活下來,陪同狄霰也完成報仇,然後再定何去何從。
要殺童睿,比殺何信還難。何信地位雖高、防護雖嚴,畢竟他自己隻不過是個酒囊飯袋,而且有好色的弱點。童睿本領高強,狡猾多端,且沒什麼弱點可抓。狄霰能否報仇,實在還是未知之事,如今好不容易擺脫了奈何符控製,總算可以下手,但童睿自然也會提高戒備。狄霰這樣潛伏待機,究竟要潛伏多久才能得到一個機會呢?即便得到機會又能不能成功呢?
吉義跟狄霰說了楚春鶯被封凍之事。狄霰亦為之歎息不已。吉義說自己一方麵要走遍天下尋找十二寶鼎,一方麵要積蓄勢力準備參加角逐天下。直到擁有了得天下的實力,拿下京城,拿下皇宮,得到天命圭,再去花山禁地殺死恐蜃打破冰柱複活楚春鶯。勸狄霰幫助自己完成這個大事業,豈不比為師門報仇更有意義?
狄霰心知自己在西司受了非人的訓練,又受奈何符的煎熬毒害,本來就感到自己命不長久,米翁的判詞更是明斷,“歸處不可得”、“雖則無令終”,指明了自己不會得到歸宿,與吉義不會白頭偕老。幫吉義做大事業固然是好,怎奈自己時日無多了。
狄霰就說人各有誌,自己並不會理家管事,做不了吉義的妻子,所能做的就是等一個機會為師門報仇而已。報仇之後如果自己還能活著,會再去找吉義。請吉義儘管去做大事業,不要為自己掛心。
吉義勸說不得,心裡惆悵不已。狄霰反勸吉義,大丈夫該以事業為重,何況事業還關係楚春鶯、姚水蓮、蕙草、蘭苕等人,不應該為了自己一個人而耽誤事業、耽誤那麼多人,趕緊離京去做正事吧!不用留下來陪我了!
吉義隻得將狄霰托付給項羞花照料,自引一行人離京。
惜彆惆悵,不必細表。大丈夫行事,終當爽快利落。
狄霰此後仍藏匿在櫻梨院中,感覺老是給人照顧白吃白喝過意不去,就對項羞花說,自己會彈琴,可以賣藝不賣身招攬客人,幫項羞花賺錢。項羞花笑道“這是甚麼話?你就似我弟媳一般,我又不缺錢,豈有拿弟媳充當藝妓賺錢之理?再說了,萬一給誰識破,麻煩可大!我可會算賬了,親女兒可賣,你不可賣!你好好休養練功便可。我幫你做成那事,將來青史留名,也許也會記我一筆,那我就賺大啦!”
這真是人各有誌。項羞花有了錢,就不再以金錢為追求,想要做的是有錢做不來的事情。這也是物以類聚,誌向與眾不同的人,總能聚在一起。發現狄霰懷孕之後,項羞花更把狄霰照顧得妥妥貼貼。
蕭三娘在宮中留心探聽狄霰的事情,得知狄霰逃離西司之後,便也抓住一個機會,趁無憂天子又一次帶著眾多妃嬪去城外大牡丹園遊玩飲宴,脫逃而走!
無憂天子楊匡滿以為蕭三娘犯了死罪得他赦免而且又得榮華富貴,自然歡歡喜喜跟他享福呢!沒想到這個表現得十分順服的女子原來還是不服,而且並不稀罕什麼榮華富貴,一有機會就跑了。
蕭三娘跑了之後,不向外地潛逃,反而潛回城中。隻因先前入城之時,曾與狄霰說好,如果自己行刺大將軍之後能夠脫逃,就在城南兩片街坊——淳風坊與淳化坊之間,兩條河渠——通濟渠與通津渠彙流之處,以暗號為憑,取得聯絡。如今經過了一番波折,好歹彼此都脫逃成功,那麼就還去那裡,留下暗號。希望狄霰也能不忘前約,跟自己會麵,兩人再商議何去何從。
狄霰自然不忘前約。皇帝的順妃蕭三娘逃走之事,很快就傳得滿城皆知。櫻梨院消息最是靈通,狄霰得知之後趕忙請項羞花幫忙,去那邊畫暗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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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樣項羞花就見到了蕭三娘,把她帶回櫻梨院,跟狄霰一起藏匿起來。由於狄霰已經懷孕,有項羞花保護著,也就不用商議何去何從了,蕭三娘就在這裡陪同狄霰,先把孩子生下來。其後狄霰要殺西司指揮使童睿以報仇,蕭三娘要幫手,狄霰就把自己的本領傳授給蕭三娘,到時合力殺大敵。報仇之後,如果狄霰與蕭三娘還能留得性命,就再一起去五龍莊投奔吉義。至於狄霰的孩子,不管報仇成不成,項羞花都會設法把孩子送到五龍莊,成則一家團圓,不成則由其父吉義養育。
對於狄霰與蕭三娘分彆脫逃的兩件事,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。皇家鷹犬四處搜捕,卻哪裡想得到她們兩人竟都藏身在禦坊之中?而且還是最好最有名的禦坊,從前驃騎大將軍和皇帝都時常來逛的!如今驃騎大將軍已死,皇帝有彆的佞臣陪著玩各種新花樣,來得就少了,但不時還來呢!
西司的鷹犬到處追查兩個奇女子的下落,東司的鷹犬護衛著無憂天子楊匡微服私遊櫻梨院。皇帝見到禦坊裡絕好的粉頭,樂而忘返,哪裡想得到自己脫逃的妃子也在這裡!項羞花招待皇帝,全然麵不改色。這位“傾城老鴇”風姿綽約,無憂天子很是喜歡,狎妓之時多要她在場陪伴,偶爾也要她陪侍過夜,當做自己的女人一般寵信,賞賜良多。怎知同床異夢,項羞花其實把他這個富有四海、貴無可及的皇帝,看得如同一隻酒囊飯袋,又是可以隨便撈錢的錢袋而已。
皇帝要來之時,項羞花梳妝打扮準備陪伴,對自己屋裡藏著的狄霰、蕭三娘笑道“那個大酒囊子兼大錢囊子又來了!姐姐我去探囊取錢。你們自便,愛看書看書,愛睡覺睡覺,莫出聲給他聽見便好。”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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