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護笑著湊過來,還未蹲下,便見顧七“騰”地起身,急急邁步朝林子裡走!
“大人!去哪啊?”
他喊了一聲,那削瘦的身影卻改為小跑,跌跌撞撞向外奔!
身側的蘇鎧一言不發,“噌”地竄了出去!
“裝滿了先拉回去,明天再送!”周護暗道不妙,快速交代一聲,抬腳直追!
“大人,怎麼了?”他喘著粗氣,大跨著步子緊緊跟在顧七身側。
“筆,紙……”好似沒聽到他的話,顧七緊皺著眉頭,發紅的眼眶稍顯猙獰,口中不停重複著,“筆,紙……”
“我有我有!”周護見她要筆紙,連忙應了下來,“每日要登記運送的數量,便在楊義家備了筆紙,大人……”
“快,快!”顧七眼中透著急切,拽著周護的衣袖便往外奔。
為方便看管溫泉水,特意在林外的荒地搭了一排土房子。楊義這家,就在這一排靠中的位置。
婦人正在屋中收拾衣裳,猛地聽到“咣當”一聲,她回身一看,木門被生猛踹開,登時闖進一個人!
“裴……裴大人?”那婦人手捂著肚子,滿臉驚慌。
可眼前這人,似乎根本沒有看到自己,喃喃自語說著什麼,在屋頭轉來轉去。
周護從西屋出來,手中拿著紙筆,卻不見顧七。轉頭一望,原來她闖入正屋。
“大人!”周護跑上前,將她拽了出來,又將紙筆遞到眼前,“在這呢,在這呢!”
“快!”顧七奪過紙筆,迫不及待邁進西屋。
將手中揉皺的宣紙鋪在桌上,握著毛筆的手卻抖個不停!
她紅著眼,半趴在桌上,顫顫畫出一筆,卻頓時偏了線。
直起身,沾滿墨汁的筆戳在純白的羊裘上,瞬間臟了前胸一片。顧七並未在意,隻想著快快解下這礙事的東西!
可怎麼越解越緊!
兩隻手在脖領上摳著,卻因太過著急,係好的結團成了死扣。
她漲紅了臉,逼得掉下淚來!
“大人!”蘇鎧上前抬起她的下巴,彎著身子探過手去,用力摳開了緊纏的帶子,不消片刻便順利解了下來。順勢將這羊裘搭在胳膊上,後撤一步,不再說話。
隻見顧七胡亂擦了把不爭氣的眼淚,將那褶皺的宣紙撤了下去,趴在桌上準備重畫。可這冰涼的手依舊顫個不停,落筆時控製不住深淺,本該順下的弧線,變得七扭八歪。
“啊!”她急吼一聲,憤怒抓起眼前宣紙,攥成一團扔了出去!
“您要寫什麼?或者畫什麼?”周護見她如此失控,恐耽誤大事,趕忙上前握住顧七的手,“或許我可以……”
“走開!”顧七猛推了他一把,閉上眼深吸口氣。
一定是太冷了!手冷得握不住筆!
她眼神飄忽,趕忙放下筆搓了搓手,才發現掌心全是汗。
自認將性子修得沉穩,不曾想遇到事情便如此慌亂!
顧七閉著眼,暗暗提醒自己冷靜。半張的口不停做著深呼吸,待胸腔起伏漸穩,人也靜了下來。
周護站在旁側,不敢再挪動一步,生恐惹惱了眼前這人。
抬起衣袖擦去額上沁出的汗珠,眉頭又皺了起來。她左手撐在桌上,右手執筆沾墨,每每下筆都屏氣凝神,生恐前功儘棄。不到一刻鐘,便將腦中映出的那張臉,細細畫在了紙上。
他是誰?
顧七半趴著,仔細看了看眉眼,隻覺陌生。
起身離遠了看,又覺得熟悉。
為何,要想起這樣一張臉?
又為何,會莫名覺得難過?
她紅著眼,看了一遍又一遍,腦袋裡卻是空白,搜不出任何記憶!
“啪!”
手中緊攥的棕竹杆,被硬生斷成兩截!
周護微微抬頭,見她呆站,直直盯著桌上的東西,不由得心生好奇。
待等了半晌,顧七依然未有動作,他皺著眉,屏氣輕邁開步子,湊上前朝那紙望去……
“這……”周護滿臉震驚!
他湊近幾分,彎著身子細細看了兩番,不可置信地看向顧七:“你怎會認識顧大人?”
顧七雙眼驟然放大,激得汗毛直立,頭皮發麻!
她微微側頭,驚愕地迎上周護詫異目光:“顧遠?”
即便來人未應,那驚訝神情也將答案道得一清二楚!
顧七隻覺頭痛欲裂,明明在大口呼吸,卻依舊喘不上氣!
怎麼會……
顧遠……怎麼會是我爹?
不……不可能!
我的爹娘,明明死在了青州關外……還有弟弟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