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向剛強的老人,聲音有片刻的哽咽。
褶皺的眼尾藏著細微的淚光,他啞聲道:“就這麼幾天了,等我死後,你想做什麼爺爺都不怪你。再忍忍……就當騙騙爺爺,讓爺爺走得安心些。啊?”
霍司州心情複雜。
在他的印象裡,霍老爺子總是很強硬,像是一座大山。
常年身居高位的老人,言行中總帶著點揮斥方遒的意味。
偶爾裝病示弱,眼神也總是精光不滅。
現在,他卻紅著眼睛哀求他這樣一個小輩。
這麼多年的溫情和照顧不是假的,霍司州很難無動於衷。
喉頭微緊,他低低地應了一聲:“嗯。”
霍老爺子臉上頓時露出幾分釋然的悵然:“好孩子,爺爺知道,你麵冷心熱,一直都是個心軟的好孩子。是爺爺對不住你……”
“沒有。”霍司州道:“您從來沒有對不起我。您能把我養育這麼大……我很感激您。”
否則,他大概隻會變成一個陰鬱的人。
或者在跟吳嵐的鬥爭中,漸漸變成一個廢物。
是霍老爺子帶他開闊了眼界,給他成長的機會,讓他沒有成為一個糟糕的人。
“好,好。”
霍老爺子大笑,笑著笑著咳嗽起來。
他的身體確實很不好了,每次咳嗽都像是要把腹腔中的器官全都咳出來一樣。
好不容易止住,他的手帕上再次沾上了星星點點的紅。
若無其事把手帕放起來,霍老爺子均勻了呼吸,又沙啞開口道:“關於念念這幾件事情……”
“不會是她。”
霍司州驟然打斷,斬釘截鐵道:“不是她做的。”
霍老爺子聞言,眼底露出幾分戲謔。
含笑問他:“就這麼相信念念?”
霍司州沒有回答這明顯的逗弄。
霍老爺子也沒在意,臉上的笑容卻越發大了。
目光在他的臉上轉了一圈,這才笑著道:“念念天性純善,看起來軟弱好欺負,其實卻有一股韌勁兒。你既然相信她,在她麵前怎麼像個俱醉葫蘆?就不怕她真的傷心,人跑了?”
霍司州垂眼。
濃長清冷的眼睫垂落,遮住他的情緒。
隻有聲音冷冷淡淡:“這樣對她好。”
“讓她暫時停職,是為了讓董事會不要逼太緊把她送到警局。讓她暫時離開,是為了給白家一個態度,也是為了保護她。”
霍老爺子的食指在膝蓋上敲了敲,感慨道:“我倒是不知道,你竟然還是個情種。做了這麼多都不告訴她,不怕她誤會恨上你,再也不肯回來了?”
霍司州照舊垂著眼,這次連回答都不回答了。
他氣勢冷峻,這樣冷著臉不說話的時候其實很容易顯得有距離感,讓人不敢接近。
霍老爺子明顯不在此列。
不但沒有被他的狀態嚇退,反而還笑著抬手敲敲他,道:“說說,你到底是怎麼想的?人要是走了,你怎麼辦?”
“不怎麼辦。”
閉了下眼睛,霍司州薄唇抿成一條隱忍的弧線:“她想怎麼做,就怎麼做。”
她從始至終,喜歡的人都不是他。
他費儘心思換來這段時間的夫妻名義,可她卻始終把這場婚姻當成了交易,等待著交易結束的那天。
她甚至在養父母麵前,都不願意提及他。
她心裡的男朋友到底是誰,他猜不到。
但不會是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