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昨晚母妃說了一些話，我才知道她對你苛求頗多。”劉琮眼中有幾分說不清的沮喪。
“從前我以為，隻要向她點明嶽家的強勢，以她的性格，一定不敢做什麼為難你的舉動，大家便能相安無事。可我沒想到，她反而因此對你產生了更深的成見，是我的錯。”
“她都說什麼了？”王昭萱好奇。
“都是些荒誕無稽的話，你不用知道。”劉琮避而不談，反而認真地問她，“我不在府裡時，母妃可曾為難過你？”
王昭萱搖頭，“你從前說，我不用強求自己和你娘親近。所以我和她除了看兩個孩子的時候會碰麵，平常根本沒怎麼接觸，她去哪兒為難我。”
她話鋒一轉，有些苦惱地歎出一口氣，“隻不過偶爾沒來由地嗆我一兩句，讓人難解其意。”
劉琮也露出迷茫的表情，小聲嘀咕了一句，“我也不懂。”
皎皎溫柔體貼，善解人意，對她從來都是以禮相待，成親這麼多年，為他生兒育女、操持內務，他實在不懂自己的母親還有什麼不滿意。
難道就因為遇見彆的貴婦人時沒法用兒媳婦的唯命是從來作攀比嗎？
“也許你對我差一些，她還能舒心點。”王昭萱聳肩。
劉琮若有所悟，想起自己昨晚說的那些話，懊悔地按住了額角。
“那我昨晚為你爭辯也做錯了？”
王昭萱心裡偷樂，麵上卻可憐巴巴地說“你為了我和她吵架，她是你親娘，不會生你的氣，但肯定更加討厭我了，這可怎麼辦啊，劉琮。”
劉琮這輩子從來就沒有遇到過這麼難纏的問題，無論行軍打仗還是爭權奪利都有個大概的章程，不至於讓人無從下手。
一個是生育了他，互相支撐度過深宮歲月的母親，一個是與他情投意合，相濡以沫的妻子。她們都隻該得到愛護，而不是由他做出所謂的取舍。
良久以後，劉琮緩緩鬆開了眉頭，眼神重新變得篤定。
他說“我想我為你爭辯沒有錯，錯在我說得太少太淺薄。”
“一直以來，我隻想讓母妃在出宮後不再生活在憂慮之中，所以許多事都刻意不讓她知曉。在她眼裡，皇帝的頻繁調令是對我的恩寵，西陽王妃的接近是出於善意，王家對我的認可是理所應當。”
劉琮自嘲一笑，“我是她的兒子，她看我樣樣都好，以為人人都該善待於我，絲毫不理解我和她真正的處境，所以她不懂你對我的好。她不諳世事，以為離宮之後便萬事太平，所以才把伺候吃食這種細微末節看做頭等大事，對你挑三揀四。”
王昭萱默然。劉琮是想親手打破他給姚淑媛建造的溫室，但姚淑媛恐怕很難接受這樣的現實。
劉琮已然下定決心，“我會讓她知道，隻有我們是一家人。她需要擔心提防的人有很多，但你絕對不在其中。”
“你想讓她認清現實，或許現在正好有一個機會。”
王昭萱坐直，將須紅告發蓮枝的話說給劉琮聽。
“宮裡那麼多貴人們的流言，她從來沒給你娘提過，怎麼偏偏說道起我娘的事兒了？母妃除了想給你納妾那回，平常也也沒表露太多對我不滿的意思，晟兒出生後我們相處還能算得上融洽。她心思單純又沒有主見，這回突然發難，我總覺得和蓮枝有關。”
“單憑她妄議皇室這一條就足以治罪。”劉琮冷笑，“也不知是哪位皇兄這麼見不得我們夫妻恩愛。”
“可你不覺得奇怪嗎？”王昭萱蹙眉，“即便我們夫妻不和，除了給你添點小堵之外，根本不會有其他損失，這麼閒的事兒隻有劉紀乾得出來。但相比這麼麻煩的手段，那個傻子應該更樂意直接跑到你麵前編幾句我和謝彥之的謠言。”
“可惜。”劉琮不無遺憾地說，“不知道她是不是會定期向外傳遞消息，不能打草驚蛇，否則直接丟去地牢拷問就行了。現下隻能先監視她一段時間再做打算。”
他心裡有數王昭萱就放心了，百無聊賴地撥了一下茶蓋，“茶都涼了。”
“縱秋，你進來吧，再讓人換一壺熱茶來。”
丫鬟手腳麻利地撤走茶具，為兩位主子重新斟滿熱茶。
王昭萱用手指貼在茶杯的外壁攫取暖意，突然想起什麼，隨口問道“對了，那個姑娘叫什麼名字？”
劉琮在腦中回想著下屬的稟報，“好像是姓殷，殷妙妙。”
王昭萱瞳仁一縮，抬眸看向劉琮，意味深長地重複了一遍。
“殷妙妙。”
西院裡，姚淑媛氣得一宿沒睡，剛過早飯的時間就讓須紅去賬房取銀子，回來後又嫌她手腳太慢。
“就這點路怎麼花了半個時辰？”
支取府裡的銀子得經過王妃的同意，賬房的人要去主院問明白了再回來給她記賬，又不是拿了就走。但這話須紅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，姚淑媛正上火呢，聽了這個更不得了了。
“是賬房的先生正對著幾間鋪子的賬，一時丟不開手，所以讓奴婢多等了一會兒。”
“你去吧，照我昨天說的，去外院帶兩個小廝一起給受傷的百姓送銀子去，一定要說清楚了，這跟官府的安撫銀子不同，是武陵王府的姚淑媛單獨給他們的添補。”
蓮枝嘴角抽了抽。還不是王府公中的錢，說得跟自己的私房似的。
“奴婢明白。”須紅沉靜地提醒她說，“廂房那位姑娘已經醒了，龔娘子派了文棋來照料她，淑媛得空可以去看看她。”
既然是救命恩人，又硬要把這事攬在自己手裡，多少也該有點上心的樣子。
蓮枝也說“是啊淑媛，您昨日在長街說的那些話，在場的百姓是聽到了，但那位姑娘可沒聽見呢。咱們知恩圖報，也不能當啞巴不是。”
姚淑媛點頭。先不說她自己感激那位姑娘相救，現在府裡上上下下都知道這件事，自己待她越好，以後肯為自己用心辦事的人越多。
“蓮枝，你替我梳妝更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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